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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埃及(下)

到埃及观光,除了开罗,古城底比斯Thebes也是必游之地。Thebes是上埃及文化的中心,与下埃及文化中心孟菲斯(Memphis,即今日的开罗市郊)在古埃及历史上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

Thebes早在公元前3200年就已成为聚居地。在埃及古王国时期,由于行政及宗教中心在Memphis,Thebes一直保留着贸易港的角色。第一中间期时期(2160-2055 BC),埃及受诸侯割据而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直到公元前2055年来自Thebes的领主Mentuhotep II重新统一上下埃及、建立第11王朝,埃及进入中王国时期。

新王朝的建立使这位法老旧日的根据地Thebes的地位得到了提升,Thebes也因此成为了第11朝的首都。尽管从第12朝始,为了能更迅速地应对亚洲入侵者的威胁,首都往北迁至Itjtawy,但Thebes仍然是重要的宗教文化中心。

中王朝末期,受Hyksos(希克索人,源自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的西亚民族)入侵,埃及再次进入分裂时期(第二中间期)。而这次同样是来自Thebes的领主结束了分裂的局面,新法老建立了第18王朝,并把首都迁回Thebes,之后,Thebes一直是除了Akhenaten法老统治期之外的新王国时期埃及的首都。Thebes的宗教和行政地位由此达到了顶峰。

Thebes的本地神祇也随着城市地位的提升而有了更大的影响力。中王国第12朝法老Senusret I (1956--1911BC在位)为当地主要的神祇建立了神庙Karnak,其后Karnak被历朝法老加以扩建而达到了无与伦比的规模。

Karnak神庙Amun片区的西面入口。远处是第30朝法老Nectanebo修建的第一塔门,而塔门前是第19朝法老Ramesses II修建的公羊头Sphinx大道。从中王国时期直至托勒密时期,神庙一直被加建或改造,有大约三十位法老参与过建造工程。这超过二千年的建造时间跨度使Karnak神庙成为惊世奇观
Karnak的主要区域——Amun神庙的建造工程主要从第18朝时期展开。Amun是Thebes的一位神祇,在当地,他是众神之王。新王国时期的第一位法老Ahmose (1550-1525BC在位)认为自己受到了Amun的祝福从而能够赶走入侵埃及的Hyksos人,于是他把Amun提升成为国家级别的神并大加供奉。随后,Amun就成了古埃及诸神中地位最高的神祇,全国敬拜Amun的庙宇林立、Karnak的Amun片区被多位法老加建、墓葬也与Amun崇拜相关。

Karnak神庙的廊柱大厅。大厅长103米,宽53米,有134根以纸莎草花为柱头的柱子。墙壁和柱身均刻有画像和符文。新王国时期供奉太阳神的庙宇一改前朝封闭晦暗的设计风格,而采用半露天的、以纵横梁相隔而成的天窗设计,光线在进入神庙的同时,又能在巨大柱子的阴影衬托之下造成神秘压抑的氛围,突显出神化的效果
在行多神崇拜的神权体制社会中,对其中一位神祇进行地位的调整容易引发其余诸神的信徒们的抵触。避免冲突的一个简单且有效的方法,即是把神灵的角色进行合拼、而非直接取代,如此便可兼顾不同有信奉对象的信徒们的崇拜需求。古王国第5朝时期,法老为了把神Ra提升成为全国最高的神而使其与当时现存的最高神——太阳神Horus相结合,创造出具复合角色的神Ra-Horakhty(亦称Ra、Re,意思为日落之时的Horus)。新王国的法老亦如法炮制,通过让Amun与Ra相结合而把对Amun的崇拜抬升为国家的最高崇拜,Amun自此成为太阳神Amun-Ra。

Karnak神庙群落之中的Khonsu庙,庙中墙上的壁画。画的是法老向神Khonsu献礼。Khonsu是Amun的儿子、月亮之神。在Amun与太阳神Ra融合的过程中,Khonsu也与Ra的儿子——小Horus(Horus the Younger,Horus son of Isis)融合,故有了鹰头人身的形象。在古埃及,神灵角色融合的现象是普遍的,它是新朝代法老为自己取代旧朝法老正名的一个惯常做法
Amun的祭司们也随着Amun地位的提升而被抬高。古埃及有着法老支援地方神庙建设的传统,因众神之王必须庇护手下诸神,故作为众神之王在人间的代表,历代法老们都有义务向地方的、尽管是信奉不同神祇的庙宇提供财政支持。通常,法老会直接划分一块国有土地捐献给地方祭司并对其免税,使其能自给自足。随着时间的推移、地方崇拜的兴盛,越来越多的国有土地被分配至地方私有,导致国家资源日益贫乏,而相反的,地方祭司的财权日渐膨胀。Amun的祭司在全国地位最高,因此他们的财力空前发展,有的甚至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每当国家经济陷入衰退时,地方政府无法支付工人薪资,工人就会归附祭司,而祭司们就会趁机挑战皇权,使国家陷入内战。

法老们也显然意识到Amun祭司给自己带来的威胁。古埃及历史上也曾有过意在削弱Amun祭司权力的尝试,比如派遣亲信任命Amun最高祭司、又如第三中间期时令处女出任祭司(God's wife of Amun)。但最深刻、最具颠覆性的尝试莫过于第18朝法老Amenhotep IV(在位时间1352-1336BC)强制推行的一神化改革了。

出土于Amarna、年代在Akhenaten统治年间的一块祭坛石板,石板上画的是法老Akhenaten一家在阳光下嬉戏玩耍。Akhenaten的宗教改革也掀起了艺术改革风潮,Amarna时代的艺术更倾向于写实、更侧重于人文。这幅石板画即是艺术改革的结晶之一。画中的阳光是Aten神的化身,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法老和他的家人正在接受着神的祝福。然而传统上,以法老接受神灵祝福为主题的版画,表现方式都是一贯的、刻板的,通常就是法老规矩地站着,而旁边则是伸出手送去祝福的神;相反,这幅画描绘出法老一家人在神的爱护之下的欢愉,其极具人性化,让人感到温馨。它并不是冷冰冰的。摄于开罗埃及博物馆
在登基的第五年,Amenhotep IV就开始了他的改革。他转而信奉阳光之神Aten,并奉Aten为唯一的神;同时,他也为自己改名为Akhenaten,意为神Aten的化身。由于他另建新城市Amarna并迁都至该地,故历史上也称Akhenaten统治的这段时期为Amarna时期。

法老Akhenaten立像,Akhenaten统治年间。这尊立像有着经典的姿势——双手交叉摆放胸前,左手执象征皇权的曲柄杖(crook),右手执象征沃土的梿枷(flail)。与传统法老立像的一个明显差别是,Akhenaten的立像有着修长的脸、宽松下垂的肚子和阔大的腰臀部。目前仍未知为何雕像有着如此标新立异的特征。一种说法认为,由于法老代表着所有人,因此他的立像融合了男性和女性的特征。无论如何,这种夸张甚至异相的艺术风格也是Amarna时期艺术的一个缩影。摄于开罗埃及博物馆
在Amarna时期,对诸神的崇拜、包括对Amun的信奉是被严厉禁止的。法老本人是唯一神的化身、也是神唯一合法的代言人。诸神的神庙被勒令关闭、传统的宗教庆典被取消、祭司权力被取缔。如此激进的宗教改革给国家带来了混乱:民众和祭司的反抗引发了骚乱,与此同时,新信仰因为在前线与赫梯人(Hittites)作战的埃及军队遭到了挫败而被进一步动摇,对宗教改革的不满情绪四处蔓延。在局势即将失控的情况下,突然地,Akhenaten在他统治的第17年因未知原因而驾崩,埃及由一位被学术界普遍认为其实是Akhenaten的王后Nefertiti本人的新法老Smenkhkara进行了非常短暂的统治;随后,皇权由Akhenaten唯一的子嗣、年幼的Tutankhaten承袭。在大臣们的建议下,新法老恢复了传统的多神崇拜,重申了Amun为国家诸神之王的无上地位,并且把首都迁出Amarna、把宗教中心重新设在Thebes。他本人亦改名为Tutankhamun,以Amun为名字后缀来显示自身对Amun神忠诚的信奉。自此,短暂推行的一神化改革便戏剧性地结束了。

Amarna时代是短暂的,可是它的影响却是深远的。Akhenaten之后的法老们为了缓冲宗教改革给民间带来的信仰上的疑惑,于是把一神教的特征融合到多神教中去——让Amun成为最高的、最原始的、最万能的神,他是遥不可及的;他能通过化身成为任何生灵而显现,同时,其余一切的神祇均是Amun的化身。这样的变化在古埃及宗教历史上是划时代的,它意味着从此以后,法老不仅是神的代言人,更可以是神本身。

Ramesseum 神庙入口一角。Ramesseum是Ramesses II专为神Amun和神化的自己而设的祭庙。图中四根柱子前竖立着以冥神Osiris形态表现的法老雕像,而柱子右边则是已倒塌的神Ramesses巨型座像。这尊巨像原本有18米高、超过1000吨重。古埃及进入基督时期时,该巨像被视作异教崇拜的象征而被砸成了碎块。
在给自己封神后,Ramesses II为了彰显自己的神力而在全国范围大兴土木,以他之名而建的神庙和立的巨像不计其数,Ramesseum和Abu Simbel神庙就是代表作。而事实上,Ramesses II确也如神一般地把埃及带入极盛时代:在他超过60年的统治里,埃及四海升平、商贸发达、物资充裕;除了永生,这位传奇法老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著名的法老Ramesses II就是其中一位进行过自我神化(self-deified)的法老。在他登基后的第八年,就已经有标记着“神Ramesses”(Ramesses the god)的雕像出现。
Ramesseum 的一幅壁画,画的是Ramesses II 在Kadesh战役中驱着马车、拉弓引箭的情景。Kadesh战役是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马拉战车战役之一,由古埃及人对阵赫梯人(Hittites),发生在Ramesses II 统治的第五年。战役中的古埃及军队由于错误的军事情报而陷入敌方重重的包围之中,法老带领的先头部队几乎被敌人消灭。然而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形下,Ramesses II宣称自己在当时召唤出了Amun的神力而以一敌万,杀出重围后与后援部队会合,因而解除了危机。法老以此为傲,对国民宣布取得了重大胜利并撤兵返回。此后,他在Kadesh战役中这英勇的一幕就被刻画在了Ramesses II名下的几乎所有大型神庙中,Ramesses II的神化也由此达到了高潮。
此外,在客观上,这场双方实力不相伯仲的战争促成了埃及历史上第一份和约的产生。这份和约令埃及和赫梯双方开始了长久的友好关系,也为埃及带来了繁荣和安定
“神Ramesses”有自己的神像、有专门用于供奉自己的地方;有设在大神庙之外、供公众崇拜的立像;更有画着Ramesses II向神化的自己献礼的情景的壁画[1]

神既然能通过化身成一切生灵而介入人间事务,那除了以法老之身显现,神自然也能使用其他人的身降临到人世。于是,地方的祭司、军官和领主就能通过宣称自己是神的化身而扩大自身权力。新王国时代后期,由于埃及的重要黄金来源地——努比亚(Nubia)独立,埃及的经济基础被大幅度削弱,积贫积弱的埃及王廷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能力。地方诸侯们垂涎于祭司的庞大财富,而祭司亦意谋国家权力,结果诸侯与祭司或互相攻伐、或互相勾结,纷纷以神Amun之名挑战中央权威。埃及再度陷入支离破碎的政治局面。

与此同时,由于爱琴海沿岸遭受着长期的农作物失收,饱受饥寒的当地人民出海掠夺,对东地中海沿岸的安全构成威胁。他们入侵利比亚(Libya)并纠集当地人从西面进犯埃及。在埃及的东面,新亚述帝国(Neo-Assyrian)崛起且吞并了赫梯,军队已逼近埃及边境。在南面,独立并发展起来的努比亚王国正挥军北上。原本已被内战纷扰不断的埃及,现已无力再抵受三面外敌的冲击。自此,埃及轮番被外国人占领及统治,曾辉煌灿烂的古埃及文明也逐步走到了尽头。

在结束这一章节前,也简单介绍一下古埃及的墓葬文化。

古埃及宗教建基于对太阳的崇拜,因此,日出-日落-再日出的周期是古埃及墓葬文化的关键组成部分。古埃及人相信,太阳在西面落下后,会穿越黑暗的冥界,次日在东面重新升起。而人的命运亦与之相似,死后人的灵魂会到达冥界,并随同太阳于日出之时重返人间。

另一个关键元素是魂魄的二元性。古埃及人认为人的灵魂由两部分组成:“卡”(Ka)和“巴”(Ba)。Ka指的是身体、精神的基本属性,凡人有凡人的Ka,神灵有神灵的Ka,而法老通过继承神的Ka而获得神的属性;Ba则指的是带有回忆和思想的灵体本身。人的肉身是Ka存续的根本,也是灵魂回归人间的宿体,因此即便人已逝去,肉身仍然需要保存。于是,尸体防腐技术(木乃伊化)就发展起来了。

而Ba则会从冥界进入极乐世界继续后世生活。由于法老至尊的地位,他们的升天是受到祝福的。起源于前王朝时期、发展于古王国时期的《金字塔之文(Pyramid Texts)》就是刻写在金字塔之内、为法老专属的祝福铭文,它供法老的灵魂阅读,从而使法老能顺利地到达极乐世界、过上美好的生活。

第一中间期,国家的分裂使得政治权力为Thebes诸侯所分享,金字塔之文亦不再唯法老专属。中王国时期,金字塔之文逐渐演化成为《棺材之文(Coffin Texts)》,除了法老之外,贵族也可通过在自己的棺材内外刻写铭文而享有祝福。同时,棺材之文加入了新的后世观念——后世民主(Democratization of the afterlife),指的是无论皇族或普通人均能享有进入极乐世界的同等机会。

画写在纸莎草纸上的亡灵之书(Book of the Dead)片段,出土自帝王谷Maiherperi的墓穴(KV 36)。与法老专属的金字塔之文和仅在领主之间流行的棺材之文不同,亡灵之书在民间被普遍使用。亡灵之书是一份教予死者灵魂如何通过冥界抵达极乐世界的向导,内容包括在阴间寻路、语言表达方式、如何在审讯之中为自己辩解等等。摄于开罗埃及博物馆
第二中间期的内乱使政治权力进一步下放,到了新王国时期,棺材之文发展成为《亡灵之书(Book of the Dead)》,不仅王公贵胄,连平民百姓也可以使用了。

帝王谷(Valley of the Kings),得名于埋藏在山谷两边的新王国时期法老墓地。新王国法老的前身为Thebes地方领主,在第二中间期,Thebes领主率军北上消灭Hyksos人的政权而重新统一埃及。作为地方领主,他们世代并没有为自己建造大型陵墓的习惯;同时,由于战乱时期的资源匮乏,他们宁可在陪葬品上花钱,也不愿意在陵墓建造上大量耗费人力物力。于是当他们成为法老后,就有了帝王谷——外表低调简陋而内里华丽的皇族墓葬,里面的陪葬宝物多不胜数。
新王国中后期,宗教观念演变成任何人都可成为Amun神的化身,导致法老的威严被逐渐淡化。第三中间期间,埃及社会动荡、经济萧条,已无力获得足够资源为自己准备陵墓的贵族和新朝代法老们索性盗挖帝王谷,把墓穴、陪葬品据为己有,甚至把前朝法老木乃伊上的绷带拆出来自用。受损的法老尸身被集中遗弃在帝王谷的洞穴里。
尽管帝王谷的法老墓穴群经受过多次的洗劫,今日我们仍然能从墓穴的规模和装潢工艺窥见当时法老的权力是何等强大
帝王谷KV11 Rameses III 墓中的一幅壁画,画中是到了冥界宫殿的法老给冥神Osiris送上礼物。相应地,Osiris以“生命之钥(Ankh)”作为回礼,让法老重生。左边站着的是Osiris的妻子Isis(伊西斯)。点击图片可放大
阴间由冥神Osiris掌管。最初,Osiris是统治全埃及的神祇。后来,他的弟弟、风暴之神Seth为谋取权力而把Osiris杀害,死后的Osiris就成为了掌管阴间事务的神祇。法老的Ba在进入极乐世界前,需要觐见Osiris;而凡人的Ba则需要经过由Osiris主持的审判,在被判无罪或得到赦免后才可进入极乐世界或选择重返人间。

新王国时期始,描绘太阳在阴间的历程成为了宗教文学和艺术的一大主题。太阳由一艘桨船运输,穿越黑暗重新到达东方。在壁画中,太阳通常被描绘成太阳神,而船上也有负责守卫太阳的诸神。冥河中有一条巨蛇Apophis,它是诸恶的化身,也是太阳神的劲敌;诸神必须借助于武力高强的神Seth的力量击败它。但是由于Seth曾杀害Osiris,为免他再次行凶,诸神把他的Ba囚禁住,而令他的Ka抗击Apophis。太阳平安度过冥河是世间一切得以存续的前提,也是同坐一船上的法老和亡灵们得以进入天堂或重返人世的先决条件。为此,墓穴壁画通常也画有阴间诸神和众人庆祝太阳抵达东岸、将要重新升起的情景。
Osiris在冥界执行审判,摄于帝王谷KV9 Rameses V/VI 墓。能看到被挑在肩上的天枰。Osiris生前是埃及的法老,死后成为无私且秉持正义的冥神和审判官。与法老死后直接升天不同,凡人进入阴间后需要经过审判。这时,在Osiris主持、其余神祇听证之下,凡人的心脏会被放到天枰的一侧,而代表宇宙公义与秩序的“ma'at之羽毛“会在另外一侧;假如天枰向心脏一侧倾斜,则表示该人不可饶恕,亡灵会被遣送入地狱受刑、或其心脏当场被一只长得部分像狮子、部分像鳄鱼、部分像河马的神兽Ammut吞下,使亡者真正的死去。而假若天枰平衡,则亡者可被允进入极乐世界、或返回人世。
值得注意的是,天枰平衡并不代表死者是未曾犯罪的。他/她有可能是曾犯小错、也有可能功大于过,总之,审判所衡量的是死者一生善恶的总和,而不是某一时节点的、部分的过失。这与其他多数文明中的阴间审判/末日审判有明显的差别,在这些文明里,只要死者曾犯天理难容的过失、或不忠于宗教教义,则无论其有无行善,也将是不可被原谅的

太阳在日间的历程同样受到古埃及人尊崇。在古埃及有两个重大的宗教节日:The Beautiful Feast of the Valley 和 Feast of Opet,前者是纪念太阳西行,后者是庆祝太阳“重生”,即再次日出。

Luxor(卢克索,古时候的Thebes)被尼罗河分隔成东西两个区域。太阳每天西行至河西区域而落下,因此古埃及人把河西区域看做是属于死者的地方,法老祭庙、皇陵和平民的墓葬均建造在河西。

在The Beautiful Feast of the Valley这一天,祭司会把神Amun一家(父Amun、母Mut和子Khonsu三神)的神像从河东岸的神庙取出,与游行队伍一起跨过尼罗河而把神像送到西岸的皇陵中去。途中队伍会经过平民和贵族的墓葬,代表太阳神把祝福散播到居住在阴间的臣民之中。平民百姓也会纷纷携带祭品,加入游行队伍到达先人墓地,与先人共同庆祝这一节日。The Beautiful Feast of the Valley 与其他文明中纪念逝者的节日意义相同,是缅怀先人的礼俗体现。

Feast of Opet则为欢庆太阳再次升起、大地重获新生而设的一个节日。古埃及人认为,Luxor神庙是太阳神Amun的诞生之处,而在Luxor神庙往北三公里外的Karnak神庙则是Amun居住的地方。

Luxor神庙,由Ramesses II建造的巨大塔门。大门口通过一条大道与Karnak神庙南部的塔门相接。抬着Amun圣船的队伍能通过塔门直抵神庙内供奉圣船的圣殿。
与其他绝大多数建于Ramesses II名下的神庙一样,这个塔门也刻画有Ramesses II在Kadesh战役中挫败Hittites情景的壁画。壁画原本色彩丰富、衬以白色背景;然而在多年的风化之下,壁画现在已变得几乎不可见了
连接Luxor神庙和Karnak神庙的大道,图中大道的尽头即是Karnak神庙南面的塔门。大道由第30朝法老Nectanebo I(380-362BC在位)重修并在两旁加上狮身人面像作装饰。
Feast of Opet节庆设立于中王国时期而发展于新王国时期。节庆设立初期,送行神像的队伍经由大道抵达Luxor神庙;后来送行路线改为水路,通过尼罗河在两座神庙之间运送神像
Luxor神庙内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众祭司抬着圣船、法老跟随其后的情景
在Feast of Opet这一天,Amun会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去,以象征即将日出。法老和祭司们会先抵达Karnak神庙,把载着Amun神像的圣船抬出,在载歌载舞的民众夹道欢迎之下送至Luxor神庙。队伍到达Luxor神庙后,圣船会被放置在神庙中专用于供奉圣船的神龛,而法老会重申自己是神的Ka的继承者,强调自己统治埃及的合法性。对于新任的法老来说,这是加冕的重要时刻。供奉仪式结束后,政府会把饮食分发给等候在Luxor神庙大殿外的民众们,与民同乐。

古埃及的节庆传统一直延续至罗马时期。罗马进入基督教时期后,古埃及宗教遭到排斥和摒弃,古埃及文化亦随同宗教传统的消失而陨落。


后记

如同其他文明的遗迹,古埃及各处的遗迹亦无一不体现着昔日人类对理想社会的理解、以及依据理想去塑造社会的强烈意愿。如果说,当年的平民百姓是为了实现法老的意志、履行与神为实现和维持理想国度而约定的义务去努力的话,那么今日的我们,又为了什么而忙碌?

这让我想起《人类简史(Sapiens: 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的作者尤瓦尔(Yuval Noah Harari)认为“共同想象力”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原动力一说。尤瓦尔认为,社会的一切发展,归根到底无一不是人们为了无限接近某个大家一起想象出来的事物而努力的结果。那么,当今人嘲笑古人为崇拜漫天神灵而竭尽所能甚至牺牲的时候,今日的我们,难道不也是为了实现一个凭空想象出来的社会架构而终日彷徨吗?

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Leften Stavros Stavrianos)在著作《全球通史(A Global History: From Prehistory to the 21st Century)》的卷尾写到:“......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能再次充分使用我们的大脑,这一次是适应一个我们自己创造的新世界......与过去的种群所面临的情况不同,我们的问题不是一个如何适应超出我们的控制能力和认知范围的环境的问题,而是一个如何使适应我们人类自己创造的环境以满足我们人类的需求的问题”。

既然一切都是共同想象的产物,那这些想象之物其实就并没有那么的“不可动摇”、“不可置疑”,它们是可调整的,它们是可发展的,最终,它们应该是为人类服务的。今天,面对工业社会下人们的焦躁、面对世界局部的动乱,人们需要放下根植于各自文化中的固执,理解和融合各种文明意识,方可调和冲突、扼制激进和极端思想的出现,以较为平和的方式让社会向前发展。


注释及参考资料
[1]. Van Dijk, Jacobus. The Amarna Period and Later New Kingdom. (编) Shaw, Ian. The Oxford History of Ancient Egypt. Great Clarendon Street,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 293. ISBN 978-0-19-280458-7.

关于古埃及的历史参考自Ian Shaw编撰的《The Oxford History of Ancient Egypt》(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年版)。古埃及社会、宗教、艺术、建筑工艺等细节参考自阿提亚·法利德所著的《埃及的遗址、历史和神话》(法利德·阿提亚出版社,2011年版)。

部分关于古埃及后世观念、Akhenaten宗教改革和Ramesses II时期的历史参考自国家地理杂志的历史特刊《 King Tut and the Golden Age of Pharaohs》(Williams, A.R.编汇, National Geographic出版)。而与节日The Beautiful Feast of the Valley 和 Feast of Opet相关的内容则主要参考自历史学者Mark, Joshua J.在Ancient History Encyclopedia发表的文章《Festivals in Ancient Egypt》(17 Mar 2017. Web. 21 Jul 2019.)以及埃及历史学家Marina Escolano-Poveda在国家地理杂志历史期刊(National Geographic History)2019年五/六月刊中的文章《Spectacle and Splendor in Thebes: The Feast Of Opet》。另外,由Glasgow University的古埃及历史学者Jenny Hill创立的网站Ancient Egypt Online也为本文关于古埃及神祇的介绍提供了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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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兰巴南大型印度寺庙群,建于9世纪,与婆罗浮屠是同时期的建筑。中间最大的是湿婆神庙,高达40多米。整个遗迹群都非常壮观 位于印尼日惹特区郊外的普兰巴南遗迹。图中是遗迹中心的三大主殿,所供奉的分别是三位印度教主神---湿婆(Shiva,毁灭者,图中间)、梵天(Brahma,创世者,图左边)以及毗湿奴(Visnu,秩序维护者,图右面)。中间的湿婆神殿是整个庙宇的核心,高达47米,在远处便能一眼看出,可见其造得相当雄伟。 庙宇建于公元9世纪,由当时在中爪哇岛东面、与夏连特拉帝国接壤的政权马塔兰(Mataram)王朝的皇帝Rakai Pikatan所建。值得注意的是,在皇帝Rakai Pikatan即位前,马塔兰是夏连特拉的附属国,而因为夏连特拉的国教为金刚乘佛教(可参见昨日对婆罗浮屠的介绍),马塔兰王朝也是以佛教作为主要宗教的。然而Rakai Pikatan却是一位印度教湿婆派系的崇拜者。他即位后通过迎娶当时的夏连特拉皇帝Samaratungga的女儿而参与到其宗主国宫廷的权力斗争中并顺利夺权,一下子成为了夏连特拉和马塔兰王国的皇帝。之后他把国教更改为印度教,并在婆罗浮屠以东约五十公里处兴建普兰巴南印度庙,以庆祝夺权的胜利、马塔兰王国地位的改变、以及印度教崇拜的回归。 而上面简单提到的这位夏连特拉皇帝Samaratungga,婆罗浮屠佛寺就是在他的在位期内建成的。夏连特拉此前通过与其西面的三佛齐王国联姻而壮大,借助三佛齐的政治影响力,把邻近的马塔兰王朝并为了附属国。 那么再说说这普兰巴南。这三座主殿的回廊上都是有浮雕石刻的,其中湿婆殿和梵天殿刻画的是印度教史诗《罗摩衍那》故事,而毗湿奴殿则刻画的是《薄伽梵往世书》故事。今天就费了很大的心机去搜集关于这些浮雕的资料(纯粹是因为我对印度教神话故事不熟悉。。),整理了好一个晚上。 看过我前一张图片的朋友应该能留意到有不少已倒塌的遗迹。事实上据统计,普兰巴南寺庙区共有两百多个大小庙宇,小庙宇分四圈,一层一层以三大主殿为中心环绕。这是根据印度教严谨的种姓制度设计出来的,种姓等级低的人只能在外圈的庙宇祭拜,而越高级的人越往里走,直至最高级(婆罗门)的人走到主殿参拜。后来由于经历重大地震,大多数庙宇已经损毁,所以现在的遗址满是碎石,这四层的小庙宇也早就没了踪影。 其实湿婆并不

2018年1月22日,印尼婆罗浮屠(一)

位于印尼中爪哇省的婆罗浮屠遗迹,这是我这次印尼之旅的主要目的地。婆罗浮屠是吉尼斯纪录世界上最大的佛教建筑。它约在公元825年建成,据考究,建造用时约75年。当时正值夏连特拉(Sailendra)王朝统治。夏连特拉是中爪哇岛上存在于7至11世纪的一个王朝,国力于8-9世纪时达到巅峰。其国教为“金刚乘”,为大乘佛教的一个分支,属于密宗 (所谓“密宗”,是指教义与修行方法只传授于教徒而不对外公开的宗教支派的集合,与“显宗”相对)。婆罗浮屠这座国家寺庙,无疑即是一座金刚乘建筑了。那么,当这些密宗无以为继、僧侣们逐渐退出历史的时候,教义自然是会丢失的,因此,在夏连特拉王朝统治结束的时候,婆罗浮屠被废弃,连同其建筑特征所蕴含的意义也就逐渐被世人所遗忘,成了未知。后来由于火山喷发造成的地质变动,这座巨型佛塔下沉并埋没在了密林之中,使之成为了一个流传于当地、继而是西方冒险者之间的传说了。直到19世纪被当时的英国殖民者发现,这座大佛寺才终于重见天日。然而遗憾的是,如前所说,其建筑布局、装饰的用意已失去了可供直接考究的源头,因此直到现在对于婆罗浮屠的历史考察仍存在争议。 她与长城、泰姬陵和吴哥窟并称为东方四大文明奇迹。塔不算高,约35米,然而占地面积很大,据资料所说达1.5公顷,应该是介乎于一到两个标准足球场之间。塔分10层,分三大主题。后面再来详细说说,供感兴趣的朋友了解。 底座是方形的。这座佛塔最与别不同的特点在于,一般来说建筑都是从平地而起、逐层修建,而婆罗浮屠佛塔则是直接建在山上,形象的说,就是给一座山穿上了外衣。非常特别。 可以看到塔顶有一个突起状的建筑,它是一个巨型的窣堵坡(Stupa)。 婆罗浮屠塔上,端坐在窣堵坡中的佛陀雕像 婆罗浮屠分为十层,底下的七层是以欲界和色界为主题的浮雕,而余下的、顶上的三层则是以无色界为主题的窣堵坡群落。每个窣堵坡中都有一座盘膝而坐、有着特别印相(手印、手势)的佛陀雕像。由于年代已久,个别窣堵坡已垮塌损坏,露出了里面的佛陀像(如图一)。留心的话可以看到窣堵坡的孔形状不尽相同,没错,其实顶上的三层中底下的第一、二层的窣堵坡,其孔是菱形状的,而最顶层的是方形状。我为此翻找过一些资料,得知这样的表现形式所寓意的是涅槃的过程:这些在无色界的佛陀们从刚进入无色界(菱形)到逐渐进入涅槃(方形),直至最后获得圆满(无孔,如中